浊恶世

【喻黄】饮鸩止渴02

民国paro
此为合文
本章作者：@暮肆颜 


再遇

这场雨一下便是许久，算算日子，这恼人的天气持续了约莫半月有余。

这些日子黄少天变化不可谓不大，月前讲婴宁的时候还有人耐不住性子早早离席，放到这会儿，却是座无虚席，一声惊堂木响，座下是一片叫好声。兴致上来的二三人，甚至扔了手里的蒲扇。

茶馆老板亲自拎着茶壶，给魏琛上了刚泡好的上品毛尖，还端了一盘儿花生米“魏先生收了个好徒儿啊，不骄不躁，将来肯定有出息。”

魏琛这个人，有两个毛病，一是小气，二则不经夸。

平日里只要跟魏琛有上几分熟的人都知道他把这个徒弟看得跟宝贝一样，奉承话一套一套来，那是一抓一个准。别瞧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受用得很。

这不，听到有人夸他这宝贝徒弟，心里是乐开了花，面上又怕被人轻视了去，摆了摆手“他啊，还差得远了，不过确实爱学，这性子，以后倒也拿不准。”

其实主要还是得话本合适，术业有专攻，东街有先生擅讲那些风花雪月的，城北那头也有先生专讲神怪鬼狐，魏琛凭着一口金戈铁马在吃饭，哪里擅长讲那些缠缠绵绵的情情爱爱。黄少天师承魏琛，自是学的那些荡气回肠。再者，像喻文州那样特意捧魏琛场子的看官也不在少数，自是不吃风花雪月这一口。黄少天为人本就风趣幽默，俏皮话儿说得溜，抓扣抓得好，说书颇有天赋，就是话匣子打开容易合上难，不过这说书，听的是故事，要的就是这一话好嗓，话本子一选好了，自然皆大欢喜。

茶馆老板笑迎迎的还没接话，黄少天就咋咋呼呼下台朝这边走了过来，知这话也不便下说，为小说书先生沏上了一杯热茶后，朝魏琛揖了揖手，便回了账台忙活。

“师傅你们在讲什么啊？”黄少天掸了掸额间并不存在的汗，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是什么茶，跟咱家里的味道不太像？”

“可不是。”魏琛意味深长望了他一眼“上品毛尖还能让你糟蹋了？”

这话黄少天可不爱听“那你以后自己泡茶吧，自己煮饭，自己洗衣服，我想想……”

“打住打住。”魏琛连忙摆手“回家，回家了。”

两人撑着油纸伞，一前一后走着，路上遇上了熟人寒暄了几句，离别时还让师徒俩有空一定得去家里作客，每每如此，黄少天打心底觉得魏琛人缘特别好，就连上次小恙还有喻先生登门拜访。

想到喻文州这个人，黄少天不禁哑然，上次夸奖的话仿佛历历在目，令他很是欢喜。

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顺着伞尖朝里飘，油纸伞有些撑不住，两人步子迈得更快。

黄少天眼睛尖，老远就看到了院门口不太对劲，却因雨帘太密，隐隐约约瞧不太清。待走近了，把他吓了一跳！一个人躺在他家院门口， 一袭黧黑色长衫上全是血和稀泥，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也顾不着伞了，蹲下身子推了推地上躺着的人，见没反应又探了一下那人鼻间，好在尚有呼吸。他越瞧越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污垢，发现还真是熟人。

正是半月前来这里拜访过的喻文州。

“师傅！你快看！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黄少天对着魏琛喊道。

“还没瞎呢。”魏琛淡淡的说，弯腰捡起了被黄少天扔在地上的伞，这才定睛看了地上的“东西”。

这一瞧，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把他拖到十里外废井那儿去，不用管。”


魏琛头一次用这么严肃又冷淡的语气跟黄少天讲话，谈论的是一条人命，是不久前还跟他称兄道弟，来家里探望他的人。这个人躺在他家门口，不知道受了什么伤，严不严重，会不会死。

黄少天以为自己听错了，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开口道“师傅你别开玩笑了，这时候你还有这种心情啊，我跟你讲要真把他扔那儿去，估计明儿就得上报纸，指不定还是个头条。你赶紧帮我搭把手，我把他弄我那屋去，给他换身衣裳了我去给他找个大夫瞧瞧到底怎么了。”

魏琛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就是个猪脑子，气得胸腔发闷，想说点什么骂人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把手里黄少天的油纸伞一摔，径直推门而入。

“诶！师傅你怎么回事儿啊？师傅？”黄少天傻眼了，又不能真扔下喻文州不管，咬咬牙把人背了起来，可真重。

把喻文州搬回屋里后黄少天都快散架了，来不及揉揉肩，又连忙替喻文州烧热水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不过这个大夫，估计是不能请了，处理喻文州身上的伤口时黄少天瞧见了，是枪伤，明目张胆请大夫回来，恐怕就惹祸上身了。

“还好没发烧。”黄少天舒了一口气，替病人盖好被子，把好了格扇。

一时半会儿估计喻文州也醒不了，黄少天这才有空捋了捋脑子。尔后一拍脑门，这才知道自己闯祸了。一个看上去家境不凡的公子哥，这种天气中了枪伤，躺在他家门口，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儿啊……可人也救了，这时候再想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师徒二人一夜未语，各自揣着自己的心思一宿没睡得安稳。

第二天一早。

喻文州醒了，见着自己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心里有了一丝底。

吱呀一声，格扇被人推开。

见到是魏琛，喻文州连忙起身，大幅度的动作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喉间抑了一声闷哼，硬是强撑着挺直了腰杆。

“多谢魏先生出手搭救。”他开口道。

“要谢就谢少天吧。”魏琛不愿多费口舌，也不想再去深究发生过什么，开门见山道“喻老弟，我这庙小供不了金佛，既然醒了，速速请回吧。”

“喻某……一时行动有所不便，还请魏先生再担待担待。”喻文州有些艰难的开口，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魏琛冷哼一声“你要待便待着吧，不过我可警告你，别对少天起什么坏心眼，否则。”

否则，我魏某人也不是吃素的。